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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幢光线黑暗、阴凉、散发着霉味、汗臭味的高大建筑内,铺着一张张霉变肮脏的凉席,每张席上都摆着一张矮几,原本一群人分别围在矮几前,大呼小叫地进行着六博、樗蒲、双陆等赌搏游戏。
此刻,各桌的赌客却都跑到了靠门的一桌,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看着里边两人“豪赌”的壮举。两人用的是最简单的赌法:掷色子。
“六点、六点、六点!”
一只白瓷小碗,三枚木质色子,六面形,从一到六都是漆成黑色的圆点,仿佛魔鬼的眼睛,旋转着、魅惑地盯着这些赌徒。随着众人疯狂的吼叫,色子不负重望地停在那儿,六点。
坐在矮几左面的赌徒身材单薄、尖尖的下巴,两撇鼠须,满脸麻点,整以暇地拈着色子,笑微微地看着对面那人。对面那人个头不高,身材肥胖,一张胖脸上满是油汗,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急促地呼吸着,不住地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。
鼠须青年微笑道:“你输了,你的房子,现在是我的了!”
这个赌场是用一幢废弃的粮仓改成的,门口挂着画了貔貅的帘子,就算是赌场的招牌了。因为夏季炎热,而这粮仓里却很阴凉,所以自打进入夏季,这个赌场的客人格外的多。
刚刚输了房产的这个胖子姓柯,名叫柯钊,是鄜州仓的一个典事。典事是不入流的小官儿,没有品级。可是管着粮仓的人,在小民眼中可是有着很大权利的,再加上这个赌场本就属于鄜州仓,嗜赌的柯典事天天在这儿厮混,所以这儿的人都认识他。
“如何?柯兄似乎没有本钱再赌了吧?”对面的鼠须青年扬着可恶的笑脸,笑吟吟地看着柯钊,三枚色子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着。
柯胖子咬牙切齿地一拍案几,喝道:“我把婆娘押上!”
鼠须青年不屑地撇了撇嘴,道:“就方才给你送午饭那个?你的钱和房子都已经输给我了。我想讨婆娘还不容易么,你那娘子的尊容,我是真看不上。”
围观的赌徒便有人道:“你那尊容又能好看到哪儿去?”
又有人道:“外乡人,不要太猖狂,得饶人处且饶人吧。”
鼠须青年笑道:“这儿是赌场,愿赌服输。可不分外乡人还是本乡人,这位老兄想让我怎么饶人呢?哦,我记起你来了,前几日我跟你赌过,输给你四吊钱,现在叫你把钱吐出来。你干么?”
那人听了便不说话了,因为地域关系。本地人总是偏帮本地人的,不过这一规律似乎在赌场里是不起作用的,赌场无父子,何况是乡亲。鼠须青年睨了柯胖子一眼,道:“怎么着?你要再拿不出本钱,我可走啦!”
柯胖子又是一拍桌子,大吼道:“我……我把女儿也押给你!”
鼠须青年眼睛一亮。道:“你女儿?多大啦?”
柯胖子结巴了一下,吃吃地道:“两……两岁。”
鼠须青年大为泄气。摇头道:“不赌!没本钱了?那咱们走吧,收房子去!”
他站起身来,拍拍屁股欲走,柯胖子一把拉住他,鼠须青年瞪眼道:“怎么?你还要耍赖不成?”
柯胖子胀红着脸道:“再赌!我……我写欠条给你!我是鄜州仓的典事,这里的人都认识我,如果我再输了,欠你的债黄不了你,马上就入秋了,用不了多少功夫,你这债我就能还上。”
鼠须青年犹豫了一下,勉为其难地坐下来,两个人又开赌了。片刻之后,鼠须青年哈哈大笑着离去,柯胖子脸色惨白如纸,坐在那儿好似泥雕木塑一般,一动不动。
鼠须青年摇摇摆摆地回了租住的院子,回到自己房中,掩好房门。临墙木架上正有一只盛满清水的陶盆,鼠须青年俯身清洗容颜,很快,满脸的麻点不见了,枯黄的皮肤也变得白嫩娇润起来。
当他直起腰来时,柳眉杏眼、鼻腻鹅脂、樱桃小口,赫然变成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儿。一个极强壮的男人打着哈欠从里屋出来,懒腰刚抻到一半就看到了她,不禁笑道:“竹韵回来了。”
美人儿回眸一笑,道:“大兄,我的事已办妥,接下来就看你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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