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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只记得,那个伙计脸上全是惊恐之色,说话带着哭腔,但……没有人看到他第一时间发现尸体时的样子。
周然猛然起身:“去查山彪尸体报信的人。”
白芽儿一惊:“那个小孟?”
“不,他是后来跟着一起跑的。”周然眸光如鹰,“第一个……是账房丁三。”
一股寒意在他心中升腾。
“他报的信,却没有回头领赏,也没有再提那事。为什么?”
没人会轻易遗忘一具吊在树上的尸体。但若那尸体,是你亲手挂上去的——你会做得更好,悄无声息,避开所有目光,然后……等着别人发现。
丁三,从头到尾都没被怀疑过。
因为他太普通,太不起眼。
可越是这种人,越是最容易藏锋于影。
周然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酒楼,心中浮起一个念头。
如果说,老六是针,山彪是盾,小许是眼——那丁三……会不会是刀?
月色渐深,星光冷寂,酒楼在夜幕之下仿若沉睡的巨兽,灯火从窗棂中透出斑驳微光,映着木雕栏杆投下长长的影子。后厨那口旧井已经被木盖封死,布满刀痕的麻袋被锁入暗室,院中安静得连风都小了几分。
周然站在楼梯口,目光沉静地望着楼上账房的方向。
丁三,那个整日坐在高脚凳上、拿算盘拨珠拨得极轻的人,始终不曾离开酒楼半步。按理说,这种人该最容易查,但越是如此稳定、看似无欲无求的人,反而最容易隐藏。
他走上楼,脚步轻得没有一点声响,像山猫穿过林间。
账房灯未熄,一线黄光从门缝中透出。屋内没有说话声,只有细微的纸张翻动声和偶尔一记算盘拨珠的轻响,如滴水入井,悄无声息地扩散在周然心里。
他站在门前,敲了敲门。
“谁?”屋里传来丁三平淡的声音。
“我。”周然答。
门开了一条缝,丁三抬头,依旧是那副木然的表情,一如往常,眼神空空荡荡。
“掌柜的,您还没歇息?”他微微一笑,笑容干净,像一张擦拭得过于仔细的桌布,干净得叫人不安。
“帐本还没结清?”周然走进屋里,目光四下扫过。
书架、账册、算盘、油灯、一壶茶、一只火漆封印的小箱子。井井有条,毫无杂乱。
“今日账目繁杂,我想整理得清楚些。”丁三低头继续拨珠,“白芽儿姑娘送了些点心来,您要尝一口?”
“不了。”周然坐下,看着他灵巧的指头,“你在这做账几年了?”
“五年零八个月。”丁三回答得干脆。
“五年前谁引你入的酒楼?”
“是前掌柜赵老爷。”丁三说着,还从柜子底翻出一张泛黄的纸条,“入职凭证也还在,掌柜若要查,可以核。”
“那你跟山彪熟吗?”
丁三动作微顿,“不算熟。他那人粗气重,进出后厨,不怎么跟我们账房打交道。”
“可你那天第一个发现他吊在树上。”周然盯着他的眼,“为什么会刚巧路过后山?”
丁三的神情忽然平淡了些,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掌柜的,这事我原也奇怪。那天是我替账册往灶房送采买清单,老郭临时要我取柴房一袋晒干的香料,说要熬鸡汤用。我从柴房绕去井边,正好看到那尸体吊着。当时我真吓坏了,腿都软了,是小孟拉着我回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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