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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影问道:“那竹野闲翁究竟是谁?”
予鹿却摇了头:“我们从宾客手中收画时太过仓促,根本没留意谁在画上留下了这个笔名,在长廊上展示时,为了比试公平,也是不许作者声张的,有些大家的字画自成风格,很容易便让人猜出,还有大半字画寻常人是辨不出一二的。加之那竹野闲翁的字画不入流,自然无人在意他本人姓甚名谁,是以我们也无法将本人及笔名一一对应。”
轻影指着丫鬟手中的牡丹图,问道:“那这幅画予鹿姑娘又是从何处得来的?”
予鹿道:“当日投选出的字画前三甲收藏在了兰亭阁中,剩余的字画有少量亦属精品,被作者自行带回了,剩下的作品大多被抛弃在了阳春湖畔,那日夜里狂风大作,字画被吹得满湖畔都是,更有些落入湖中成了废纸一张,杨公子不忍这些画作被风雨侵蚀,褪去色彩,便命我们姐妹几人搜集在了一处,存放在兰亭阁的杂物间中。奴家是因为拾到了竹野闲翁的画,才对他有点印象,也是因为拾画卖力,被杨公子记住了姓名,才得以同杨公子结识,后来他时常来听我弹曲儿,一来二去的,便熟络了起来。”
轻影从丫鬟手中接过牡丹图,图中一女子踮脚垂首,竟是在观赏牡丹花的败落,红色的花瓣零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,满目凄凉之感,侧面题字是一首七言绝句。
“阳春湖畔红牡丹,月夜袭来青枝残。明朝风起零落尽,空留香浓愁肠断。”李南絮念出了这首诗,道:“诗写得得还算朗朗上口,就是字迹潦草了一些,这幅画的风格与秋意图相似,晕染的笔法也几乎无二,应是同一人所作。”
“奴家已经知无不言了,殿下若是没有疑问了,奴家就先行退下了。”予鹿道完,朝李南絮墩了墩身。
李南絮想问之话已经被轻影尽数问出,没有阻拦,点了头。
顾彦椿却唤住了予鹿:“在下还有一事十分好奇。”
予鹿看向顾彦椿,明媚的双眸似有星光闪烁,笑问道:“何事?”
顾彦椿摸着下巴,煞有介事道:“楚轻卓有什么好的?”
予鹿:“……”
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,顾彦椿和楚轻卓两双眼睛乌亮亮地盯着予鹿,仿似窥到了天大的稀罕事,不达目的决不罢休。
予鹿一时都分不清他们是护犊子,怕她将楚轻卓给吃了,还是当真好奇,顿时被二人逗笑了,道:“你们让楚轻卓进屋里来,奴家便告诉你们。”
轻影还在犹豫,自己兄长似乎对这位予鹿姑娘有些避之不及,强行将人拽进来也不知会不会让场面陷入尴尬。
然而下一瞬,楚轻卓听到屋里的对话,眉头一拧,向李南絮请了辞,很快下楼离开了。
轻影和顾彦椿倒吸一口气,予鹿似猜到楚轻卓又想逃跑,薄唇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,像只翩跹的蝶追了出去。
“男追女隔座山,女追男隔层纱,你们信不信,楚轻卓,他,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,绝对顶不住。”顾彦椿似乎看透了一切,像得道高人一样端起身子,摆动食指慷慨陈词道。
轻影看着他滑稽的动作,愣了许久,直至一旁的李南絮实在坐不住了,向顾彦椿投来鄙夷的目光。
李南絮道:“顾少卿应是吃饱喝足了,既如此,去礼部跑一趟,将当年兰亭之会的宾客名单抄录出来,那名单中至少有一个姓名能与竹野闲翁对应。”
顾彦椿挺直的腰杆猛的一僵,如当头一棒,雷公不打吃饭人,他却是个例外。
几人说了太久的话,饭菜都已经凉透了,顾彦椿剜了李南絮一眼,狗刨似的在盘中扯下一只烤鸡腿,吊儿郎当地去了礼部。
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,轻影一手扶在酒壶上,问道:“殿下是如何得知兄长与予鹿姑娘关系匪浅的?这件事轻影都被蒙在鼓里,殿下却能堂而皇之的加以利用。”
“沐凡,把酒温一下。”李南絮先轻影一步拾起酒壶,递给沐凡道:“天寒了,凉酒饮多了伤身。”
轻影一只手还扬在半空中,听李南絮如是说,只以为他又在转移话题,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善,道:“殿下昨日说要带轻影一起查案,只怕这话也是用来唬人的吧。”
李南絮没有即刻解释,而是反问道:“轻影姑娘这般想同本王一起查案?”
歧义明显的一问,也不知是想问她对案子关心与否,还是对他这个人关心与否。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清浅而干净,让人看不出丝毫戏弄或试探,于她而言,真可谓欺骗性十足。
但轻影心中也清楚,李南絮不是一个心思如他眼神般纯净之人。
轻影也没有回答,而是顺势道:“想与不想,其实都在殿下你的一念之间,轻影又能说了算吗?”
李南絮听后笑了下,起身走到炭盆边,手指碰了碰温酒的铜壶感知温度,道:“本王事先也不知楚世子与予鹿姑娘的这层干系,这顿饭是昨日便让顾少卿帮忙预定好的,确是想向你们兄妹表示感谢,至于今日你兄长与予鹿的重逢,我深表歉意。”
酒还未热,李南絮在一侧等了片刻,继续道。
“昨日我们二人在宣王府搜出竹野闲翁的秋意图后,再无头绪,本王想起京中的兰亭之会时常有文人骚客出没,而予鹿每次都受邀前往,便想着她或许能知晓一二。哪知,本王派人去予鹿的住处询问时,她人不在,一打听,才知她去楚宅寻楚轻卓了,应就是你在宣王府的那段时间,而你回府的间隙,她也回了教坊司。本王的人在教坊司等了许久,后是以查案的名义问的她有关竹野闲翁之事,她起先确有推却,说是不记得了,本王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,打着宴请楚世子这位好友的旗号,邀她来同兴楼弹曲。”
说到底,款待他们兄妹二人的心意是真,利用他们兄妹二人也是真,其实她也是一时气不过,冷静下来,也算不得多大的事。确切地说,李南絮利用的是楚轻卓,并非她,而楚轻卓为人仗义,即便知晓李南絮的用意应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。
李南絮早一步查清此案,于她而言,也不失为一件好事。柳全作为公主被害案的一环,与元凶必有关联,元凶浮出水面,兴许会暴露柳全参与此案的真正动机,若能借机揪出那个戴面具的神秘人,或许就离漠北一役的真相又近了一步。
如此想着,轻影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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