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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阳与云盼晴过头来的时候,田义斌的人已倒下。
抱歉,也许有些不自量力,但这最后关头,我不能让你们坏了大事。慕青莲的语气依旧平静,但对面的两人都能感到,一股沉重的杀气正在从他的身上涌现、弥漫。
那杀气不属于名动江湖的佛剑,而是属于当年那杀人无算的天才刺客。
你昨夜,也是这样击倒田爷的吧?聂阳的口气并未有太多惊讶,也并未有太多讥诮。
慕青莲微微点了点头,轻轻叹了口气,道:早上三五年,这种事恐怕谁也无法做到,只能说,他毕竟已经老了。聂阳冷笑道:为何不杀了他?事已至此,他对你还有用处?慕青莲又叹了口气,道:我与他是多年好友,怎会向他下手。再说,我早已立誓不再杀人。即使生死关头,也从未违背。聂阳斜踏一步,挡在云盼情身前,讥诮道:是么,那程统领的死,也与你无关咯?慕青莲微睁双目,望着聂阳,淡淡道:我知道此次出手破绽极多,尤其是假作和田爷一起遇袭,更是不易令人相信。我本想略作嫁祸,稍微混淆一下视线,不料你倒颇为能忍,竟一直未向田爷出手。聂阳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田义斌,道:因为我已学会一件很重要的事,很多时候,出手之前,最好能多想一想。慕青莲并不掩饰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,他稍稍向后退开半步,手中阔剑斜指田义斌后脑,道:哦,愿闻其详。田爷的内功是至刚至阳一脉,后山断崖的藤条,却只有至阴至柔的内劲才能做到。若是田爷将身份保密至今,没理由在这种时候假手他人。聂阳也好似在等待什么,并未急着动手,而是缓缓说道,此为其一。程统领的布置极为安全,加上你嫁祸导致先入为,让我先前的确以为田爷因与北严侯素来交好,借此之便探出了那边的虚实。可静下心来仔细一想,程统领安排的人手每日都在变化,我要上山的事纯属突发之举,根本来不及打探详情。聂阳盯着慕青莲道,但这所谓的安全,只不过是因为我们都要靠眼睛找人而产生的一个死角。若是遇上你这种单凭呼吸便能判断附近人手位置,轻微响动便能感觉来人身份的奇才,那黑漆漆的密林,和平坦宽敞的大街也没什么分别。
此为其二。你们两人守御山下,号称双双遇袭,可凭你的感知本事,纵使没有田爷在侧,也绝没人能暗算得了你。聂阳转开视线,又看向田义斌,道,两人之中,一个绝不会受人暗算,那么,在两人都遇袭的情况下,哪个人在作假,好像并不难猜。此为其三。慕青莲唇角微勾,淡淡道:果然,仓促行动的代价,便是这无尽的麻烦。聂阳眉心微皱,不解道:慕兄,你此前的确帮了我们不少,我不明白,你究竟要做什么?慕青莲又一次叹了口气,语气带着几分无奈,你们若是继续找仇隋的罪证,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,我依然会全心全意帮你们。即使和如意楼作,我也毫不介意。对我来说,天道正统,绝不是某些人争权夺利,消灭异己的工具。你就是那个天道巡查?云盼情默默听了半晌,这才开口说道,语气中颇有几分不信。
慕青莲默然片刻,点了点头,道:不错。我对仇隋与龙十九这两支分舵早已心存怀疑,只可惜,我亲自派去调查的人,不仅没有查出任何结果,反而接二连三的折在莫名之处。恰好顺峰镇的行动也算是颇为要紧,值得出动一位巡查。
我自然动请缨,亲自赶来。看来那一夜你动迎战白继羽,也是不愿折损你们天道一位好手么?既然身份揭破,聂阳的语气也便没了丝毫客气。
慕青莲并不否认,只是略带遗憾道:那少年是个极为优秀的苗子,只可惜他与天道间隙已存,再无挽救之法。不论此次行动结果如何,我的调查与怀疑,都已上报给尊,希望这次,上面不会再让我们这些为天道而来的人失望。你们处心积虑将北严侯府的高手引至这里设法诛杀,究竟为了什么?杀掉这些为国为民的朝廷栋梁,也算是天理正道?聂阳握着剑柄的手掌已捏得发白,但他仍再等,仿佛就是为了听慕青莲一个答。
慕青莲的脸色更加苍白,好似聂阳的质问,触及了他心中某个不愿面对的地方,他并没答,而是向后退了一步,手中阔长剑锋垂的更低。
田爷一直把你当作至交好友,你就不觉得对不住他么?云盼情脆生生的问道,娇怯怯的声音却隐含着克制不住的怒气。
将来若还有机会,我自会向他负荆请罪。话已至此,动手吧,今日此时此地,我绝不会让你二人顺顺利利的下山。慕青莲长吸口气,黑沉沉的剑锋重又抬起,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我想,你现在就可以去找荆条了。叹息一样的声音,从本该昏倒在地的人口中传出。田义斌慢慢站了起来,低下头,拍了拍身上的泥土,道,还是说,你我先较量一场,之后再谈谢罪的事?慕青莲又退后两步,面上倒并不显得如何惊讶,只是淡淡道:果然,你也已在防备着我了。田义斌握了握拳,面上泛起一丝并无笑意的微笑,道:我只是老了,并不是傻了。慕兄,我只是不愿相信,程大人会是你杀的。慕青莲摇了摇头,淡淡道:我并非推卸责任,程定的位置,是我找到的,赶走聂阳他们的那枚暗器也是我发的。不过把那东西塞进帐内毒死程定,并为我准备嫁祸道具的,是龙十九。田义斌的那丝笑容终于隐去,他低下头,再抬起的时候,双眼已蒙上一层莹润光泽,脚下的软底布靴,竟无声无息的陷入地面寸许,他也不头,背对着聂阳道:你们两个下山去吧。这边不用你们帮忙。聂阳与云盼情对望一眼,齐齐向山坡那边奔去。
他们二人纵身跃起的时候,身后传来了坚硬如铁的拳头重重砸在厚重剑身上的闷响。
慕青莲此前说山坡上还另有他人埋伏,虽说不知真假,聂阳还是宁可信其有,拉着云盼情专找些开阔地带落脚,让她捡了几块石头每次落地之前发出试探地面,力求稳妥。
沿着山路绕道去发出哨箭的地方少说也有十几里要走,但如此纵跃下山,相当于两处之间取了直线,路程顿时短了数倍。尽管一路小心试探,仍只费了一刻功夫,就到了发讯地点附近。
慕容极就守在一条黄泥小路旁边,但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刘悝,而是白发白须、白眉下垂的宋贤。
先是心中一紧,待到离得近了,聂阳才发现宋贤坐在石头上的姿态极为委顿,胡子上星星点点尽是血迹,一双眼睛也有些混浊无神。
不敢靠得太近,聂阳站定在数步之外,用眼神向慕容极询问。
慕容极轻轻叹了口气,道:咱们还是来晚了。宋贤咳嗽两声,用手接了一捧污血,勉强站了起来,向慕容极略一颔首,道:慕容少侠,这次算是我欠了你们南宫楼一个人情,我已遣人带我的佩剑去传话,他日以银芙蓉为证,我与膝下子必将奉上贵派所需的任何代价,若无他事,我就先行一步了。净空和尚这笔账,我武当定会找少林算个明白。慕容极微微一笑,拱手道:宋前辈多多保重,晚辈恕不远送。宋贤抚着胸口,蹒跚离去。听他口气,这内伤多半是拜净空大师所赐。
看他走远,慕容极才敛去笑容,道:刘悝不听我劝,非要赶去帮忙,咱们边走边说。快。慕容极说的颇快,顷刻便已把了解的事情尽数告知。虽说是从逃出来的伤者口中东拼西凑而成,但光听那远处隐隐做响的兵刃之声,就知道所言不虚。
慕容极与刘悝刚赶到方才的地方,就迎面遇上了几个一身是伤的江湖武人,刘悝随身带着金疮药,一边帮他们治伤,一边问了问那边的情形。
果不其然,被集到一起的这些人,已分成江湖侯府两拨,正斗的你死我活。
原本一切都并未有什么异常,可等待仇掌门安排好强攻游仙峰的计划,带着几人离开之后,突然就出现了极为诡异的变故。
先是程统领的几名心腹冷不丁倒下,跟着就是几名侯府高手怒斥这边的武林人士有人暗下杀手,有几人上前分辨,还没说上两句,就被侯府那边人群中飞出的几枚暗器打伤,两边互相指责,也不知是否有人从中挑唆,转眼就打得不可收拾。
受伤的那几人都是身处边缘,本就觉得事情有异,一看乱战开始,便互相掩护逃了出来,与另外十几个觉得情形不对的人流一处。
他们本想查证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,但没想到此前跟着仇隋离开的那几人这时却折了来。
当时诸人之中以宋贤声望最高,他便匆匆上前向那几人解释乱象,想让他们前去帮忙。
那几人先是满口答应,谁知道宋贤才一头,就被净空大师一招金刚伏魔拳打在后心,重伤飞出。
除了净空大师,剩下几人也都是平时寡言少语手底下却极为硬实的高手,逃出这些人眼见形势不对,为了保命,也只得强行杀了过去。
最后若不是宋贤强提一口真气飞身过来拦下几招杀手,根本不可能有人活着离开。
宋贤原本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只是他命不该绝,净空大师正要加入战局与人力将他击毙之时,那支哨箭窜天而起。
狙杀诸人的那几名高手面色微变,不再去管宋贤死活,一起赶往营地那边。
看来,他们唯恐有人扰乱计划,才匆匆赶去,作为鹬蚌相争后的渔翁现身。
难怪仇隋也没有带来多少人手,他从一开始,就存的是这驱虎吞狼的念头。聂阳看到路面几具尸体印证了那些人的说法,咬牙道,不论那批人活到最后,最终剩下的,也一定是天道的人。难怪玉总管不肯直接插手,在不清楚谁是天道门人的情况下,如意楼子的出现,只会成为众矢之的,不如隔岸观火,任他们斗个你死我活,到了最后,再向剩下的天道出手便是。
但聂阳却按捺不住。
明知仇隋此刻并不在那儿,他还是忍不住带着云盼情和慕容极冲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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