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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了几眼,又将整首诗文低声念了几遍,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悲愤,仿佛写字之人将自己的感情也留在了这副墨宝之中。
“哥你怎么了?一直盯着那东西做什么?”月儿对书法之类一窍不通,自然全无兴趣,自顾自用剑鞘四下拨动,看看有什么秘密。
“没,只是觉得有些奇怪。”聂阳又看了两眼,过头来,开始找别处,“天风剑派仇家,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个风雅之士,还有兴致舞文弄墨。”“不是有人喜欢将武功融于书法之中么?”月儿随口答道,打开木柜往里看去。
“不过是夸耀罢了,真正高手过招,又岂敢一撇一捺那样与人相斗,一个字尚未写完,就已丢了性命。”“哥,这里有些本子,你看看。”月儿往柜子里望了两眼,撩起裙摆垫在手上,捏出一叠薄册。
摊开到桌上挨个看去,却都是些基础功夫的图谱,一本拳脚,一本身法,两本剑谱,一本内功,都是些粗浅的入门武艺。
不过聂阳知道仇隋心机极深,还是用布垫着一本本大致翻了一遍。
入门拳法与身法的册子里并无异常,而剩下三本,却被他发现了一些东西。
这些入门图谱不愧是天风剑派所用,内页大多以工笔惟妙惟肖的画好架势,在旁用蝇头小楷仔细注明了歌诀心法及要点。而在留下的空白地方,写着另外一些小字。
与墙上横卷对比,笔迹十分接近,只是看起来稚气的很。
从中翻找了十几页,这些额外的文字或记下了当天练武的心得,或写了些见到的趣事,一篇篇读来,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心之处。
他略一思,将有额外记叙的三本叠在一起收进怀中,打算以后再慢慢阅读。
此刻把这屋子好好探一遍,才是要紧事。
“哥,你来。”月儿将床上被褥拉开,提着灯笼一看,便低声叫他过去。
床靠近边缘的地方,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划痕,像是躺在上面的人,摸着将手伸进被下,用指甲一下一下抠划而成。这乱糟糟的划痕,歪歪扭扭的拼成了十几个字。
并不是什么读的通的句子,而是同样的两个字,在不同的位置不断地重复。
一个是“聂”,聂家的聂。一个是“杀”,杀人的杀。
一股寒意从聂阳背后直窜上来,究竟是怎样的恨意,才让这床上的人午夜梦之际,仍用指甲在这坚硬的木上狠狠地刻画。
有些划痕上,还留着暗褐色的痕迹,也不知是弄劈了指甲,还是磨破了指尖。
月儿有些急促的喘息几下,怒道:“这……这仇隋究竟和咱们家有什么血海深仇!不就是他那老子不知为何死在咱们家了么?可咱们不是把他好生安顿在仇家了么?他至于从小一直记到这时么?”聂阳蹲下身子,用手在木上抠了两下,微微摇了摇头,道:“这绝不是他小时候划的。看这入木深度,就算是自幼练武,起码也要八九岁上,才能留下这种痕迹。”他沉吟片刻,低声道,“必定是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,又发生了什么事情。”“能有什么事情?”月儿大惑不解,盯着那些杀字愈发觉得碍眼,一掌砸下,将那床边咔嚓砍下一块,“咱们家与仇家一向是君子之交,平素来往并不多。按姑姑的说法,从哥你到了聂家之后,咱们与亲朋好友的交往便少了许多,算算时日,不就是这个时候么?难不成,咱们家收了你这个养子,还得罪到里之外这个不足十岁的娃娃不成?”“我也猜不出,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,”聂阳直起身子,不自觉又将目光投向那副横卷,低声道,“我只是越来越觉得,这与我的身世,有着莫大的干系。
我的亲生爹娘,只怕便是这一切的起因。”月儿微微皱眉,柔声道:“不要乱想,姑姑不是早就说了,你是咱们爷爷亲自抱来的。难不成你觉得,爷爷会为了专门夺个男孩来养,杀了一对夫妇么?真要这样,当初直接收养了仇隋不就是了,现在他就该叫做聂隋,我保不准还要喊他一声叔叔。”这的确说不通,聂阳只得点了点头,聂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,可聂清远已到了生养的年纪,怎么说也不会去强抢一个男婴家,还为此惹到远在仇家的仇隋。
想来这符的时间,多半只是凑巧罢了。聂阳叹了口气,与妹妹一起找向其他地方。
床尾的铺下,有一个二尺见方的储物暗格。拉开挡,里面的东西尽是些孩童玩物。大多为草编竹刻,制作的人倒是有一双巧手。
那些玩物大半都保管的十分妥当,不光收在暗格中,还用拆下的伞纸仔细挡住,四角撒了些粉末,发出刺鼻的驱虫气味。
月儿哼了一声道:“他这养子过得倒也不错,还有人肯给他做这种东西。他最后还将仇家害成这样,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。”聂阳想一下,不要说手工做成的玩物,就是现成的什么童趣之物,他也几乎没有得到过几件,这种宗族大家,大多重视亲缘血脉,又怎会对心知肚明的外人上心到那种程度。
能够尽心抚养,便该感恩戴德。
“仇家当真会有人这般待他?”聂阳在心中自问道,他实在不认为,这家人对待仇隋会比聂家待他还要亲近。
除了这些,屋中再也找不出什么值得在意的事物。
“难道派东方漠来守得,其实是其他屋子中的秘密?”拿起油灯,聂阳又往另外三间走去。月儿提着灯笼紧随在后,关门时,又忍不住往屋里看了一眼,只觉这屋中发现的各样东西都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怨恨之意,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连忙将门扇拢。
另外三间,两间是客房,不知多久未曾用过,被褥都已朽坏。剩余那间,堆放着各种杂物兵器,和几件陈旧家具。
两人找了将近半个时辰,也没找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。倒是月儿从兵器架上找到一把缅铁软剑,连着束腰皮鞘装好,取了一条蛇皮长鞭,盘在身边,总算解决了趁手武器的大患。
也不知东方漠是否还会折返,两人不敢在院中多待,翻墙了原本落脚之处。
雨势渐密,聂阳也不愿再另他处藏身,心道既然东方漠之前未曾来这边他们晦气,便只当这里尚且安全,暂住一夜就是。
有了这么一次波折,月儿也没了其他兴致,衣不解带和衣而卧,柔声道:“哥,你也早些睡吧。明日天气好些,咱们就往顺风镇去吧。”聂阳叹了口气,点了点头,“嗯,也该过去了。”“我还是不知道,你到底打算在这边找些什么。”月儿咕哝了一句,将靴子蹬落床边,拉起薄被盖在身上。
聂阳将桌上油灯拨了一拨,掏出那三本册子,坐下翻开一本,缓缓道:“我也不太清楚,不过我隐约觉得,我应该已经发现了些什么。只不过我还没有找到,将一切串联起来的那条看不见的线。”月儿沉默片刻,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怎么了?”月儿咯咯笑道:“哥,你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成么,这口气听着好像爹爹一样。”“你这丫头,快睡吧。”聂阳笑着摇了摇头,跟着一愣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逝,但苦思半晌,也没捉到那一缕思绪,只得静下心来,将心思重新放面前的册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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