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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孔无禄没想到,自己到时,竟见韦玄立于阶前,正自出神地望着院中那座湖石堆砌的假山,斑白的两鬓上凝结了深夜的露水,显然已许久没有动过。
甚至连人走过来,他都未曾察觉。
只是孔无禄眼下揣着事,心中惴惴,见此情状也无暇深想,先唤一声,让韦玄回过了神,然后才将今夜之事细细禀来,尤其是周满那一转眼之间变化的境界。
韦玄听后,有些模糊地重复了一声:“直接到了金丹中期?”
孔无禄道:“是。回头想来,不过就是与陈家那些人打了一架的功夫,她的境界就有如此变化。向来从先天境界大圆满突破至金丹,也只不过是在金丹初期,焉有至到中期,且如此稳固之理?想必她、她之前必是在压制隐藏实力,才能在一夕之间有如此惊人的进境。可她有什么必要隐藏实力?我总觉得……”
此时,他脑海中回闪的,竟不是今夜周满毫不犹豫提剑杀向陈规时的那份果决,而是她在做这一切之前,向他、向所有若愚堂修士打量的那一眼……
孔无禄顿了顿,才慢慢续道:“她之所为,乍看胆大妄为,可实则是缜密衡量过,吃准了我等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,方才向陈规下手。只是越如此,我难免越觉得,这位周姑娘的心思,过于……凶险。”
是的,凶险。
孔无禄自己都有些意外,眼下竟只有这个词能形容他对周满的感觉了。
他喉间发涩,看向韦玄:“我等护她,是因心契立后,若契主身死,心契便会作废。她分明像是知道这一点,才敢胁迫我等;可心契本就是世家中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术,她怎会知道?再者,连金不换为陈规所夺的少许货物,她都要抢回。这样一个人,当初当真是心甘情愿‘借’出剑骨吗?哪怕当初是心甘情愿,往后……”
韦玄听了半天,可脑海里回荡的其实只有深夜里病梅馆那边由孔最、尺泽传回来的消息,整个人只像是一座没有神魂的躯壳。
88扶桑木
他只慢慢道:“她并非善类,心不甘、情不愿,挟剑骨借若愚堂之手解决她的麻烦,又有什么稀奇?只是的确,不能再等了……”
孔无禄闻言,心中竟有几分惘然。
但随即便想:我食王氏之禄,当忠王氏之事,此时怎能反对那周满生出恻隐之心呢?
他过了会才道:“属下也是这样想。她修炼起来进境如此之快,您又给过一本《神照经》,恐怕更是如有神助。今日她只是金丹,他日或恐就是元婴、化神……长此以往,难免夜长梦多……”
岂料韦玄听后竟道:“她纵修到元婴、化神,又有何用?心契已立,便她有一万的打算,也逃不过的。不是她这边等不得了。”
不是她这边不能等?
孔无禄初时其实有几分疑惑,可待抬起眼来,一下看见韦玄那张皱纹满布的脸,再想起方才进院时所见,脑袋里顿时一炸,整个人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!
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:“韦、韦长老……”
韦玄缓缓仰起头来,只望向深蓝夜空里那些寥落的星辰,轻轻道:“是公子那边,不能再等了。”
那道乌红的命线,被手指一压,又浮现在腕间。
王恕盯着它,恍惚出神。
金不换则背向他立在窗前,听着外面吹过的细细的风声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泥盘街尽头这栋二层小楼的厅内,灯盏已几乎亮了一整夜。金不换与王恕各想各的事,各出各的神,并不说话。
直到油盏中的灯花忽然爆了一下,外头传来余善压低的声音:“回来了。”
两人这才齐齐一震,立时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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