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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板着脸催促:“非写不可。”
寇骞抓了把头发,深吸一口气,咬牙切齿地落笔,不过是写两个字罢了,倒使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。
崔竹喧首先看向他拿笔的右手,姿势倒是没错,只是被他宽大粗粝的手一衬,那普普通通的笔杆子竟显得小巧精致起来,目光随着他手腕的动作往下,落在纤长的笔尖,而后在纸上拖出野蛮的墨迹。
起笔收笔一塌糊涂,行笔更是随心所欲,与其说是写字,不如说是画字,当然,画功也让人一言难尽,非要形容的话,大概是玉盘和大饼都是圆形的相似程度。
他似是豁出去了,硬着头皮将名字一气呵成地写出来,撂下笔,焉了吧唧地坐在那,“喏,某只有这种水平,笑吧。”
崔竹喧动了动唇,瞧见他那副可怜模样,莫名生出几分不忍来,于是将那个几欲脱口的“丑”字咽了回去,转而问道:“你是自学的?”
“算是吧,做散工时跟着旁人瞎比划了点,方便记账。”
“那、那你也算是勤勉。”
寇骞讶然地抬起头,神色古怪地开口:“这是在,夸某?”
崔竹喧当即变了脸色,冷哼一声,“是在骂你,不识好歹!”
被骂的人不仅不生气,反而扬起了唇角,歪着身子凑到她旁边,讨好道:“某读书少,小祖宗原谅某这一回?”
她勉为其难地瞥他一眼,惜字如金,只矜贵地点下头。
“多谢小祖宗!”他将那张被糟蹋的纸拎起来,正欲寻个没人处毁尸灭迹,却被崔竹喧忽然叫停。
“等等!”
寇骞转头看过来,不明所以。
她其实也有几分后悔这般贸贸然开口,可又怕他因没文化哪日被别人嘲笑了去,到底相处了这么好些天,不忍放任他受欺负,反正教一个是教,教两个也是教,她也没什么要事在身,干脆教他写写字。
这般说服过自己,她把纸重新铺平,用杯子压着边角,咬唇道:“我教你。”
她让他重新执起笔,自己则将手覆盖上他的手背,带着他蘸墨、舔笔,而后从最简单的横画开始,逆锋起笔,中锋行笔,回锋收笔。
“凡下笔须使笔毫平铺纸上,乃四面圆足。”
她教得认真,他学得却有些出神。
毛竹、臭墨、糙黄纸,哪一样能比过她莹白如玉的手,比起研究怎么让墨汁涂抹出的轮廓变得规整,他更想用目光一遍遍重复数过她的指节,又或者不用目光,改用旁的。但,这想法不合时宜得紧,是故,他只能垂下眼睫,心猿意马地学字。
崔竹喧分出一点余光瞧他,没觉出什么异样,只觉得他如今的模样乖巧伶俐,比寻常总同她作对的时候顺眼得多,也就乐得多教他会儿。
撇下刚刚那道孤伶伶的横不管,直接揠苗助长,一步到位,拖拽着他写起名字来。
可恨这人不叫丁一,不叫王二,偏偏要叫个笔画加起来多达二十四画的寇骞,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教人写字,半桶水晃荡的水准,单个的笔画还能勉强入眼,碰上这么复杂的字,就成了数条胖毛毛虫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,同他自己写的相比,丑得不遑多让。
崔竹喧面色发红,呵斥道:“不许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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