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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士之间的争斗,境界低的时候还能生死立分,可是境界越高,不但是生死,就连胜负也很难在一时半会儿分出,两位大地仙打个三天三夜而不分胜负是常有之事,就像完颜北月和慕容玄阴两人,打得山摇地动,结果两人都安然无恙。
就算分出了胜负,想要再分生死,也是难上加难,除非两人决意死战不退,否则这些大修士们哪个没有保命手段,拼着折损修为或者寿元,总是能逃出生天,很难真正杀死。
徐北游与六面一战,徐北游略占上风,只是想要杀掉六面,谈何容易,尤其是在群敌环伺的情形下,更是不易。不过此时徐北游的后背被鲜血浸透,是体魄上的伤势,修养几天就可复原,可六面却是实打实道行受损,没有个数月苦修是断然难以重新凝聚法相。总得来说,还是徐北游占了便宜。
张百岁出现在徐北游的身边,沉声道:“冰尘正在赶来,此地不宜久留,先回江都。”
如今的徐北游也算是久病成良医,大致内视一番之后,对于自己的伤势心中有数,然后点了点头,没有继续缠斗。
回到江都城内,徐北游见到了萧知南,夫妻两人顾不上久别重逢的温存,徐北游听萧知南大致讲述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中发生的诸多事情后,沉默许久,然后缓缓开口道:“陛下呢?我想看看他。”
萧知南领着他来到停灵的正殿,见到了那具盛放着大行皇帝的金丝楠木棺材。
棺材很大,完全符合皇帝的身份。也幸好是江都,才能临时“凑”出这么具棺材,要是换成其他地方,很难找到如此大料的金丝楠木。
徐北游站在灵堂中又是沉默了许久,然后走到棺材前,郑而重之地三跪九叩首。
之所以行此大礼,并非因为其中之人的皇帝身份,仅仅因为他是妻子的父亲,仅此而已。
徐北游起身之后,双手握拳缩在袖中,没有望向萧知南,仍是将视线停留在棺材上面,“如果我能早些回来,是不是陛下就不会死。”
萧知南摇头道:“没有如果,要说如果,如果父皇不来江南,如果父皇不离开帝都,那他更不会死,就算这个世上有起死回生的仙药,也没有可以‘如果’的后悔药。”
没有如果。
一句有些出乎徐北游意料之外的话语。
徐北游转头望向自己的新婚妻子,萧氏一门的女子从来都不简单,从远嫁后建的大长公主,到成为大郑最后一任皇后的长公主,再到这个成为自己妻子的公主,皆是如此。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死了父亲,必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,心神俱丧,再加上城外乱军围城,自然方寸大乱。可萧知南却展现出丝毫不输男子的果决,被皇帝陛下委以近乎“托孤”的重任之后,强忍丧父之痛坐镇江都,正可谓是临大事有静气,在这一点上,同样经历过丧师之痛的徐北游自认不如萧知南,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地仙十七楼的大修士,哪怕他已经可以接任剑宗宗主。
萧知南平静说道:“我不是不伤心,只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,外有强敌环伺,内有新老交替,如今我只能尽力完成父皇所托,才算让父皇一路走得安心。”
徐北游嗯了一声,然后望向谢苏卿和张百岁,问道:“现在是什么情况?帝都那边怎么样了?”
张百岁和谢苏卿对视一眼,由谢苏卿开口道:“陛下离世之后,太子殿下在帝都登基,也正因为如此,魏国和草原都已经各自发兵,草原大军叩关西北,魏国则是进逼江南,堵住了返回帝都的道路。”
徐北游想了想,说道:“能否由我或是平安先生带着陛下先回帝都?”
张百岁摇头说道:“做不到的,先师天尘大真人曾言,遣泰山轻如芥子,携武夫难脱红尘,陛下肉身乃是天人不漏之身,凝练窍穴,万法辟易,除了人力搬运,御风腾云乘剑皆是无用,就算是秋叶在此,也难以带着陛下飞遁万里。”
徐北游皱了皱眉头,“如此说来,只能取道西北返回帝都了。”
萧知南说道:“正好你前不久刚刚走过一趟,路途也熟。”
徐北游嗯了一声,说道:“不过要先给我三天时间,等我养好伤势之后,咱们再行动身。”
张百岁和谢苏卿对此都无异议,议定之后,各自离去,此地只剩下徐北游和萧知南两人。
两人出来正堂,来到外面院中,徐北游轻声说道:“生离死别,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。”
萧知南眼神略微恍惚,柔声道:“不用安慰我,我想得开,各人有各人的苦,这份苦只有自己知道,不必哭天抢地,也不必怨天尤人,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,才算是对故去之人最好的告慰缅怀。”
萧知南停顿了一下,“只不过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,没了母后,也没了父皇,心里就空落落的,原来我也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。”
萧知南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,“我们第二次见面时,是在牧人起的王府中,那时候你师父还在世。再一次见面时,就是江南了,那时候你已经是孤身一人,相隔不长的时间,你却变了个人似的,当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,现在却是明白了。”
徐北游不发一言地听着妻子的话语,面容平静。
萧知南面露追忆之色,“记得父皇当年施行新政,让魏无忌追讨户部欠账,最后抄了很多大臣的家,惹得满朝上下怨气萦纡,当时我就问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,他回答说这个天下是他这个做皇帝的,是萧家的,是大齐的,可终究还是天下人的天下,若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不能让天下太平,那么天下人就会选另外的人来做皇帝,所以他这是在为儿孙积攒福气,如今他多做一些,大齐也就烂得慢一些,萧氏的儿孙也就能享几年的福气。”
萧知南忽然微笑道:“所以在我的印象中,父皇一直在忙,忙各种各样的国家大事,在我刚刚记事不久的时候,常常是我睡的时候他在批阅奏章,我醒的时候他还是在批阅奏章,所以那时候的我就觉得父皇好厉害,竟然可以不眠不休,现在回想起来,那时候的他也不过而立之年而已。”
徐北游沉默片刻,说道:“刚才我很好奇,皇帝陛下是如何在繁忙政务之余修炼出一个武圣境界,现在看来,绝非仅仅因为他是大齐皇帝这么简单,世人都说做皇帝是天下第一美事,可在我看来,却是第一苦事才对。”
萧知南怔怔出神。
一时间,夫妻两人皆是无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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